在CITY POP的天空翱翔的“孤鳥” 從家人及樂壇的口中全盤剖析作曲家瀧澤洋一遺留給北野武等人的名曲及音樂成就-名作曲家瀧澤洋一的一生及諸多偉大功績

 

大女兒口中的父親瀧澤洋一的一生、私下生活和晚年

瀧澤作為歌手詞曲作者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已經透過前伴奏樂隊成員的證詞而有了大致的印象。然而,與他共事過的音樂家卻對他的生平和開始製作音樂的契機,以及晚年的生活幾乎不清楚。

因此,當我通過SNS聯繫到瀧澤的大女兒時,她欣然同意了採訪。她目前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並以「睦月Emiru(睦月えみる)」的名義教唱歌。而他和我們約定見面的地方為東京・世田谷區下北澤。

「談起我父親,他好像一直都待在下北澤。去一家我和父親以前常去的老式蛋糕店怎麼樣?」

離小田急/京王井之頭線「下北澤」站步行5分鐘,到達了指定的「Cafe ZAC」,這是一家在1970年大阪世博會舉辦時開業的咖啡店,以美味的咖啡和點心而聞名。店裡的氛圍也保留了1978年,『Leonids No Kanata Ni』發表當時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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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北澤的「Cafe ZAC」

在店內的沙發上,Emiru和正在放春假的9歲大兒子一起迎接我們。那個笑容明媚的女人,似乎和在唱片封面上看到的瀧澤的臉很相像。

長女の睦月えみるさん。父の好きだった東京・下北沢にて

大女兒睦月Emiru小姐。攝於父親所喜愛的東京・下北澤

跟隨著外交官的父親在世界各地周遊的童年

──謝謝您今天給我這樣的機會。我想詢問您父親瀧澤洋一的生平和私下的生活,以及他晚年的情形。根據瀧澤先生的第二張單曲『Miami Dreaming』(1980)中所寫的簡介,他出生於1950年3月9日美國俄勒岡州波特蘭市。這是事實嗎?

睦月:是的。父親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祖父是外交部的外交官,所以以前父親經常在國外生活。不過,父親好像是在日本出生的,只是出生沒多久就隨奶奶回了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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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美國米奧勒岡州波特蘭時期的龍澤和父親

在後來,他在伊朗的美國學校讀了四年,在日本和各國之間來回穿梭,我聽說直到小學五年級(1961年左右)才定居日本。

イラン、テヘラン在住時に通っていたアメリカンスクールのアルバムより。前列左から3人目が滝沢

這張照片是從居住在伊朗的首都德黑蘭時就讀的美國學校的相冊上取得。從前方左邊數來第3人是瀧澤

當時是住在東京的世田谷區和杉並區,從那以後我就一直住在那附近。

──不只是美國,在日本和海外之間也經常往返。到昭和30年代才在日本定居,那時的日本還是蠻貧窮的。

睦月:當時提到日本小學生,大概是慢跑衫和短褲的印象吧。不過我父親因為從國外回來,穿著長褲,看起來還不錯。不過在現在看來就是很普通的穿著,但他好像被一個魁偉的孩子欺負,經常被說「幹什麼,你!」(笑)我爸是三月份出生的,個子嬌小,在同年級的孩子中也是個子比較矮,看起來更有臭屁的感覺。即使成年後,身高也只有 160 公分。

イラン在住時の滝沢一家。左から母、弟、滝沢、父

在日本跟國外來去的瀧澤一家。從左為母親、弟弟、瀧澤、父親

另外,聽說父親雖然在國外的日本人學校跟日本人老師學習,但不擅長漢字。因為平常也不常用,甚至看到的機會也很少。所以,對漢字不熟悉的自卑感似乎跟隨了他一輩子。

──根據之前單曲『Miami Dreaming』中所寫的簡介,「因為父親對流行樂的喜好跟在海外生活的經驗,能寫出西洋越感的樂曲和清爽的歌聲是特點。」果然,在海外生活的經驗造就了瀧澤先生能寫出前所未有的樂曲的獨特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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瀧澤的第二張個人單曲『Miami Dreaming』(1980)

睦月:不過,我認為對我父親受到的影響最大的是史提夫・汪達披頭四樂團。這是當時的主流(笑)。尤其是史提夫,因為和自己同歲,所以有一種親切感,以前父親經常跟我說「一定要聽史提夫」。

過去曾擔任滑雪教練。開始製作音樂的契機是「生病」

──說到這個,瀧澤先生的伴奏樂隊「Magical City」的成員也說瀧澤先生受到了史提夫的和弦的影響。那瀧澤先生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玩音樂的?

睦月:好像在高中的時候就組了樂隊,但他之前從來沒想過要當音樂家。

ギター片手に歌唱する玉川学園高校時代の滝沢(60年代後半頃)

在玉川學園高中時代的瀧澤一邊用單手彈吉他一邊唱歌(60年代下旬左右)

其實父親在大學的時候就沉迷於滑雪,也當過滑雪教練。當時在雪山的咖啡店打工換宿,還拿到了教練的資格,當時身體出了問題,不得不放棄滑雪。

スキーのインストラクターを始めた頃

剛開始當滑雪教練的時候

之後也是因為這個疾病所以逝世,父親是乙肝病毒的「攜帶者」,所以肝臟的狀況不好。開始擔任教練的時後就身體不好了,也多次住院出院。

那個時候,因為在醫院裡沒事做而開始累積作曲,聽到父親作曲的朋友說「這個不錯,可以帶來唱片公司」。

──這就是歌手詞曲作家瀧澤洋一的誕生。沒想到居然是住院時在病房裡沒事做為契機的。這麼說的話,如果當時沒有因為身體受傷而住院,瀧澤先生就會繼續滑雪。

睦月:其實父親是在醫院認識我母親。母親有嚴重的哮喘病而住院。住院的患者很多都是老年人。所以他們就看起來很突出醒目。父母差了八歲,當時我母親還是個高中生(笑)。那時也沒有其他年輕人,所以就成為了朋友。如果我父親繼續滑雪的話,我也不會出生。

──因為醫院而讓瀧澤先生和音樂跟妻子的結緣。

睦月:父親本人原本是沒打算用音樂當作謀生工具。說到底以前做音樂也只是因為興趣而已。

不但扔掉了女兒的CD還吵了一架。生氣時總是很恐怖的父親・洋一

──這可能是一個很抽象的問題,瀧澤先生是一個什麼樣的父親呢?

睦月:我真的跟父親很親近也受到了很多疼愛,看起來完全是一對父子。跟弟弟因為同為男性,所以跟我的觀點可能不同,我很喜歡溫柔的父親。

只是,父親生氣的時候很恐怖。我兒子也會說他害怕我,但我父親的恐怖程度是那個的100 倍(笑)。也不會跟我說「快讀書」之類的話,是會突然發火的類型。雖然感覺上好像過著沒有在思考的生活,但父親會跟我說「多努力嘗試在各種各樣的事情上!」

有一次,突然來了感覺。當時我還是個國中生,有很喜歡的音月。那個父親在做的音樂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所以父親那時很生氣。

我想我一直都為之瘋狂,但我好像太迷了,以至於被生氣地罵說「別開玩笑,認真點!」

我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作曲,但沒有受到父親的音樂的影響。站在父親的角度,會想要教女兒跟她一起製作音樂,我想父親應該當時很寂寞吧。

父・洋一と自宅で(90年代後半頃)

和父親洋一一起攝於自家(90年代下旬左右)

我當時也很氣地說一些「我又不是為了父親寫的歌!」或是「吵死了」之類的話,父親聽了超生氣,一邊說「別開玩笑了!」還把我當時很珍惜的CD全都丟到垃圾袋。

當時父女兩人都很生氣。那是我存下零用錢一點一點的買的。我還以為我母親會站在我這邊,但我母親卻說,「要聽父親的話」,我就覺得「什麼?簡直不敢相信!」 從那之後大約一個星期沒有和我父親說話。現在想起來,應該要從父親那裡學寫歌的,但這對父母和孩子來說很難,因為是親子很難坦誠相待,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父親對自己的音樂有某種自豪感,所以他有自己的堅持跟無法讓步的地方。

經營披薩店的過去。創辦音樂製作公司,為年輕人的發展做出貢獻

睦月:上大學後,我也在輕音樂社開始了樂團活動。自己寫歌自己唱,學園祭的時候,父親來看我了。那個時候,樂團成員都問了我父親很多問題。像是「要聽聽看自己寫的歌!」之類的(笑)。

那時,我父親自己經營一家音樂製作公司,工作內容是培養年輕的音樂家讓他們出道。

──那麼說的話,在那份工作的同時瀧澤先生也在作曲嗎?

睦月:這就是很不可思議的事,從有記憶開始我都不知道父親是作曲家。作曲和唱歌的事我都不清楚。父親做了很多工作,比如完全不碰音樂去經營披薩店之類的(笑)。披薩店的記憶倒是有。

AMYS

美術社團出身的龍澤自己親筆畫的,是過往經營披薩屋「AMYS」的傳單

──這樣的話,前樂團成員伊藤廣規先生也說過,「以前遇到瀧澤的時候,他的披薩店生意很好。」瀧澤先生說,即使增加店鋪,因為也會產生固定成本,所以也不太會賺錢(笑)。

ピザ屋を経営し始めた当時の滝沢(80年代前半頃)

經營披薩店的時候(80年代)

睦月:父親從事了各種各樣的工作後,總是一直換,這樣的狀況大概持續了10年。

從我國中開始大概是95、6年的時候,開始經營音樂製作公司。主要是聚集年輕的音樂家,然後幫助他們製作音樂賣給唱片公司。

然而,在父親去世前兩年左右,由於某項事業公司的經營變得困難,當時父親的肝臟狀況正在惡化,而他卻說「要不要開始嘗試其他事情」。

因為討厭醫院而忽視的「肝癌」,早年逝世

──因為年輕時住院而觸發開始音樂的契機的肝臟,過了一段時間後狀況變得更糟

睦月:反正我父親就是不喜歡醫院。其實,以現在的醫學治療治癒我父親的病的。所以多蒐集一些資訊的話就可以治好了吧,母親也說當時就應該強硬地說「帶你父親去醫院」,現在想來有點後悔。因為有段時間沒注意,肝癌細胞已經很大了,雖然做了手術拿掉,但還是沒能好轉。

──那個時候,瀧澤先生才56歲,很年輕吧?

睦月:從沒想過父親會就這樣走了。也不是跟疾病奮鬥很多年,就只是在去世前半年左右發現了癌症,過不久就病逝了。因為當時術後回復狀況很不好,所以會想說是不是不要做手術切除癌細胞比較好。

──當時你們一起住在父母家嗎?

睦月:當時還住在一起,但當時我快要結婚了。只是,因為父親身體狀況沒有好轉,雖然預約了婚宴場地但還是決定暫緩婚禮,推遲到了九月份。原定於六月舉行婚禮的,但父親於 2006 年 4 月 20 日去世。已經是 15 年前的事了。

──在醫院遇見妻子,在醫院開始音樂,然後也因為那個疾病去世。這樣想的話,心裡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睦月:父親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就生病了,一直反復地住院和出院,那時讓父親做了各種檢,我想因此他才討厭醫院的。可是,可以確定的是,因為這樣癌症的發現的晚了。

──如果瀧澤先生現在還活著的話,已經71歲了。他甚至不知道有四個孫子,兩個孫女,兩個孫子。

睦月: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會很疼他們。我先生在父親去世前跟他見過面,因為我跟我先生說父親把我的CD丟掉的事,所以很害怕跟他見面(笑)。當時父親身體已經不好了,也沒有說什麼「這人是哪裡來的」之類的話就很順利的結束了。在他去世不久前,父親跟我說想跟我先生「想跟他就兩個人去哪裡住一晚聊天」。我想當時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去世吧。 

當時醫生跟我們說「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到兩周後」,但在大約一周後就去世了。當時我很痛苦,就在父親逝世前拜託了母親照顧,所以沒有能一直陪著他。在那之前,我每天都會去醫院。

──沒能看到女兒結婚生子,就這樣去了天國。雖然他可能繼續在作曲,也可能在其他的領域活躍中,但作為作曲家瀧澤洋一的粉絲,我對他56歲的去世感到十分遺憾。

睦月對啊,說到其他各種領域,父親生前還參與了名為『水滸傳・天命的誓言(水滸伝・天命の誓い)』(1989)的KOEI遊戲音樂(「夢、有一天會實現的(夢、いつの日か)…(Dreams Come True!)」)。現在還會有粉絲來跟我們聯絡。

那時參與的歌曲是,跟『水滸傳〜』類似的曲調,雖然是首不尋常的作品。那是我就讀的小學的放學音樂。好像是當時的老師讓父親寫這首歌的,父親回說沒問題」就寫了那首歌。那時每到放學放歌的時候我都很自豪(笑)。這是我父親製作的弦律。

──方便能請問一下,是哪所小學?

睦月是東京都世田谷區的松原小學。現在應該沒在使用了,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聲源是否還找得到。我還在學校的時候,放學的時候都會放。那時應該是 1991 年左右。

──是珍貴的稀有音源(笑)。應該要把它添加到瀧澤洋一的全作曲列表中。那麼,瀧澤先生乾肝臟不好的原因是因為喝酒嗎?

睦月完全沒在喝酒,反倒是一個重度煙癮者。我從沒見過父親喝酒。

クリスマスに家族と。最期までタバコは片時も離さなかったという

聖誕節時和家人合影。到逝世前都沒能戒菸

現在小孩子應該不能買菸了,以前父親經常拜託我跟弟弟「去買菸回來」。有一天,和弟弟去買菸回來的路上,住在同公寓7樓一個獨居的老太太的房間傳出咚!一聲巨響,還跟著冒煙。父親聽到聲音,趕緊上樓救了老太太。當時我和弟弟都只是孩子,看到黑煙,正想說怎麼辦的時候,父親就抱著老太太下樓,把他交給了救援人員,應該是在 1988 年左右,父親還不到 40 歲的時候。

──是個勇敢的父親呢。瀧澤先生好像有一張傳說中的第二張專輯叫做『BOY』,是1982年時推遲了到現在都還沒有發行,本該出現在第一首歌的歌名是「悲情的消防員(悲しきファイアーマン)」。該不會這首歌的歌名靈感是來自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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瀧澤的最後一張單曲『Sunday Park』(1982)的歌詞本上印著第二張專輯的發售訊息。能看到第一首歌是「悲情的消防員(悲しきファイアーマン)」。這張專輯到現在都還沒問世

睦月我經常被問到傳說中的第二張專輯『BOY』,音源應該還在我父母的房子。以前在我家父親會播放(笑)。「悲情的消防員(悲しきファイアーマン)」也是一首有趣而有臨場感的歌曲。

──,您手頭有音源嗎?我還以為這張專輯,現在已經再也找不到了。

睦月嗯,有音源的。不知道是卡帶還是什麼形式,但在我家可是比Leonids No Kanata Ni更受歡迎,我也比較喜歡這個(笑)。一直在想哪一天要以什麼形式發表。

那張專輯裡有一首歌叫《一張照片(一枚の写真)》,但我最喜歡那首歌,還有一首歌是我和父親融入這首歌的卡拉OK版的。我來了。如果有機會發行這張專輯,我想我母親也會喜歡的。為了我父親的榮譽,我希望我能把它作為 CD 或發行版發行給全世界。

──如果問世的話,那也算是對您父親的追悼了。

睦月是的,也是為了參與製作的音樂家們,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夠聽聽看。

──山下達郎先生之前在電台節目裡說過,「歌曲是無辜的」。即使是因為人們的原因而沒有發行,也或者是因為人際關係等問題,歌曲本身是無罪的。我想盡我的一份力讓這張CD問世。

睦月謝謝,如果大家願意聽這張CD的話,一定也會想起我父親的。

──那麼,想再問最後一個問題。您的父親在生前有提過關於自己的音樂嗎?

睦月為著名歌手們寫歌的事,是發生在我出生前後,所以我沒有任何記憶。只是,我感覺我父親有一種自卑感。就算是現在可能也有人聽說過,因為父親覺得自己的歌曲賣不出去,不是這個世界流行的歌曲。雖然我沒有跟別人說過,我以前有「賣不出歌的作曲家的小孩」的自卑感。

現在想想,跟一首出名的歌都沒有的人比起來,父親能寫那麼多歌,其實也不算是歌賣不出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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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 Fi・Set的『隨意筆記(メモランダム)』(1977)的作曲獲得了東芝EMI的金唱片「Hit獎」

我覺得雖然不是那個時代的流行,關於這個我父親也是這麼說的。不是父親沒有才華,而是時機不對。時間這種事本來就很難說不是嗎?

所以父親從不以自己是一名作曲家而自豪。因為父親覺得,自己的感覺和這個世界上的評價不一定一致。也因此這就是為什麼我也沒有過多地講述父親過去的作品。

──聽到瀧澤先生並不以作為歌手、詞曲作家而自豪這件事,我很訝異。如果現在發表傳說中的第二張專輯的話,您父親在天堂應該也會開心的。謝謝您今天跟我們分享了很多寶貴的故事。


採訪結束後不久,Emiru的弟弟,也是瀧澤先生的大兒子,來到了咖啡廳。據他所說未發行的專輯『BOY』的完成度很高,他也最喜歡「一張照片(一枚の写真)」這首歌。

於是,在充滿對父親的思念的下北澤,大女兒、大兒子和孫子3個人一起拍了「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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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攝於充滿父親・洋一回憶的下北澤

我想瀧澤先生作為父親一定在天堂守護著長大成人的孩子們和孫子吧。然後不知道對看著聽著父親的歌,說著著歌曲的魅力的孩子們又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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